

▲图/受访者提供
“当演员站到场上的时候,就像运动员一样,有一种竞技状态。”
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
文 /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张嘉琦
编辑 / 杨静茹 rwzkyjr@163.com
在2025年暑期档播出的年代剧《生万物》里,“大脚娘”火了——她是杨幂演的女主角宁绣绣的婆婆、欧豪演的男主角封大脚的娘,她的丈夫是林永健出演的封二。起初观众唯独不认得这个演员是谁,但是演着演着,这个操着浓郁的鲁南口音、微微佝偻着背、甚至没有自己姓名的角色,贡献了越来越多的笑点和泪点。她爱儿子、疼惜儿媳,是推着一家人一起往前走的那个齿轮。这个农村妇女的形象实在太写实了,观众在网上问,“大脚娘是找当地人演的吗?”
一问一答间,演员迟蓬的名字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。她过往的角色被翻出来逐一讨论,《沂蒙》里的农村妇女于宝珍,《小巷人家》里重男轻女的“恶婆婆”,《沙尘暴》里照顾队长的师母……就连在《觉醒年代》里不到一分钟的戏也被网友找到,她演中国女革命家蔡和森的母亲葛健豪,众人开会时,她坐在角落里,戴银框眼镜,只有寥寥几句台词。
原来“大脚娘”是专业演员。从1982年演第一部电影《红线》算起,2025年是迟蓬入行的第43个年头。她在不同的戏里出演了近八十个角色。
2013年,迟蓬凭借《百鸟朝凤》中的师娘一角入围了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配角,但最终花落别家。颁奖嘉宾倪萍是迟蓬学生时代的好友,在台上为她打抱不平,“迟蓬是个特别棒的演员……”当镜头拍到迟蓬的时候,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。
迟蓬那天一身常服,与盛装打扮的女演员们坐在一起。她说,她压根没想到能被提名,“我当时觉得,我戏也没这么好,没得就算了吧。”
迟蓬没那么在意名利,她习惯了藏在角色背后,哪怕如今走红,她也是说,“没有大脚娘,谁知道迟蓬是谁。”
演员是站在后面的阴影
《生万物》中,大脚娘最先被网友关注和讨论的一场戏,是封大脚外出回家后,大脚娘和封二两口子跟他说,宁财主家的女儿绣绣被马子坏了身子,要娶进封家来,询问儿子的意见。封大脚说,俺看她好。大脚娘从椅子上噌地站起来,又马上坐回去,看了看封二的眼色,脸上流露出窃喜的表情。这个角色一下子生动了起来,她爱儿子,听老伴儿的话,传统务实,但是她不古板,同情绣绣,有真实的喜怒哀乐。
在迟蓬的理解里,大脚娘“没有自己的形状”,一生都为了封家而活。“她随时可以化出各种形状来填补空缺。只要她男人、她儿、她儿媳妇、她孙子,都安排好了,能吃上饭,有活干,有地种,就阳光灿烂了。”
“她不知道自己其实挺强大的,她的善良、朴实,都是她潜意识里的东西。这个角色不能追着它去演,角色应该在前面,演员是后面的阴影,最好把她俩叠在一起。”
导演刘家成也提到,这个角色“颠覆了过去大家的一些认知”。不同于传统荧屏上的“恶婆婆”形象,大脚娘是个朴实、善良的农村妇女。对宁绣绣,她是又怜又爱,但传统农村家庭的结构决定了她的话语权有限,同时,她身上也有着时代的局限性,这是她复杂的一面。
在定演员人选时,刘家成从几份备选资料里,一眼就看中了迟蓬。虽然没合作过,但他看过迟蓬的戏,包括2009年的《沂蒙》,迟蓬在里面也是演一个山东农村妇女。“我希望这个角色能呈现出像纪录片一样真实的、去表演化的人物。她有好几个造型和我脑海里的大脚娘是接近的,所以我一下就能对上号,年龄、气质、表演,方方面面。”
剧组刚到片场没多久,原定的一个演员因为几场大戏一直没拍好,刘家成让统筹改了拍摄计划,第二天早上就换了新的演员,这让迟蓬有点紧张。她和林永健对了几次戏,林永健适应不了她的节奏,觉得她“有点慢”。刘家成找她聊,她开玩笑说,“我以为我犯什么错误了,别给我也换了。”
逐渐地,刘家成发现,迟蓬演戏有自己的节奏,心理状态是对的,不用改,但是有点不自信。为了帮助迟蓬建立自信,他跟迟蓬撒了个谎,说自己去机房把她这几天的片子都剪出来了,非常准确,让她“就按照现在的演,什么都不用变”。其实,前十天他太累了,压根没去机房。
大脚娘这个角色最特别的,还有口音。在所有演员里,只有迟蓬的台词带着明显的鲁南腔调,这是她自己跟导演提议的。和林永健的第一场戏走完调度后,她就去找刘家成问,“我加一点山东的口音联华证券,可不可以?”
刘家成同意了,但“没想到她加那么重”,把林永健也影响了,两个人都带上了山东口音。《生万物》不是方言戏,原则上要以普通话为主,而且山东方言每个地区都略有差异,若是没法统一,听起来反而更乱。思索了一宿后,刘家成第二天又找到迟蓬,跟她说,“我就允许你一个人说,但你要往回找一点,别过,得让观众都听得懂。”
迟蓬开始在台词上下功夫,在保留鲁南口音、把握尺度的同时,让每一句台词都符合剧中大脚娘的设定。比如“但是”、“可是”、“也许”、“所以”,这些词儿都被她拿掉了,换成更口语的词汇。剧中有一段戏是现挂,封二与大脚娘争执,剧本里只写到“女大三抱金砖”,林永健接了一句,“你比俺大九岁。”迟蓬很快接过话口,第一遍说的是,“那咋的,你还赚了呢。”后面一琢磨,“赚了”不符合剧中的时代背景,拍第二条时,她改成了“咋的,三堆砖呢”,戏的趣味一下子就出来了。
自己没有戏份的时候,她也去片场,坐在监视器边上,看倪大红和秦海璐演戏。刘家成以为她来探班,她说,“我来学习的,我不打扰你,能坐你旁边吗?”刘家成说,“你随便看。”她就在那看,一坐就是小半天儿。“都是我很佩服的演员,我觉得他们戏非常好,比我好。就想看他们是怎么做的功课,怎么设计角色的。”
用肥皂水洗头,是迟蓬在《沂蒙》剧组学到的。肥皂水洗完后,头发就不顺了,看起来更硬,也不反光,比用发胶省事,也更像农村妇女。在《生万物》里,这个技巧也用上了,“这对我是一种刺激,能把我往大脚娘的方向再拉一点。”另外,大脚娘的嘴部有点干裂的状态,也是迟蓬跟化妆师建议的,“我觉得我缺营养吧,嘴应该有点爆皮。”
迟蓬就是这样琢磨角色的,用刘家成的话来说,“演员能够这么认真地对待角色的每个细节,所以她才能出彩。”他记得有一场戏,拍大脚娘和面,道具组准备的是白面,他马上喊停,说那个年代没有这样的白面,就连糙面都不是平常能吃上的,很宝贵。
刘家成没有直接跟迟蓬说什么,只是要求道具组重新准备糙面。但迟蓬听进去了,重拍这段戏时,她揉面的动作都变得很小心。有一场戏,媒婆到大脚家,大脚娘给她做了一碗面。媒婆吃面的时候,镜头给的是全景,迟蓬坐在角落里,咽了好几口唾沫。“这都是她设计的,我觉得特别准确,我一启发,她就能很快揉进角色里。”刘家成说。
迟蓬不玩社交媒体,直到因为《生万物》被更多人认识后,她才开通了微博账号。发布的第一条内容是一张穿着白T恤的照片,配文是“感谢朋友们喜欢‘大脚娘’,也感谢‘大脚娘’让朋友们看见我”。
心中的艺术
迟蓬是家里的老大,妈妈在美院当老师,从小就想培养她学画画。上学后,迟蓬进了宣传队,有一次学校举行晚会,在几块砖垒成的舞台上,她又报幕、又演出、又跳舞,一下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。“收不住了,就觉得这个好,能满足虚荣心,大家都看着我。”
妈妈一开始不同意,说她浅薄、虚荣,但后来在台下看了一次。“我第一个走上舞台,雄赳赳气昂昂的,她就说,‘我闺女真是爱这个,那就这样吧。’”就这样,迟蓬走上了表演的道路,一走就是四十多年。
《生万物》播出后,倪萍公开发表了一篇长文——《我来蹭一蹭“大脚娘”的流量》。两人相识于1976年,是山东省话剧团学员班的同学,睡一个宿舍,毕业后又一起进入了山东省话剧团,关系很要好。头几年是演话剧,但她们“心里不安分”,就想拍电影。
1985年,倪萍主演的讲述中国女排故事的电视剧《中国姑娘》播出,那个角色是迟蓬推荐倪萍去演的,也是两人为数不多的合作。当时迟蓬在组里训练,原定的主演临时退出,当晚迟蓬就去找导演蔡晓晴,“我们班上有个女生,1米72,气质也好,演过《山菊花》。”蔡晓晴和剧组主创连夜看完了《山菊花》,隔天就叫倪萍进组了。
为了这部剧,迟蓬跟着中国女排主教练袁伟民练了七个月的排球。袁伟民说迟蓬练球像“玩命”一样,如果身高再高点,再早点认识,一定把她培养成二传手。为了鼓励迟蓬,袁伟民还送她一身美津浓的衣服,全组只有她有。倪萍每次看见她穿那身衣服,都拽着她的衣服料子跟袁伟民开玩笑,“袁指导,这是个什么料子?”
因为集数被压缩,迟蓬最后在《中国姑娘》里只拍了一场戏。但由于蔡晓晴中途被安排去拍电视剧《红叶,在山那边》,带了迟蓬一起过去。阴差阳错地,凭借剧中吴月一角,迟蓬获得了第四届电视剧飞天奖最佳女配角。
1985年,迟蓬主演了电影《野妈妈》,那是她演的第一个妈妈的角色。那部电影结束后,迟蓬就结婚生子了,几乎有10年的时间没怎么拍戏,全心投入到家庭生活当中。“就是觉得要当妈了,别的顾不上了。孩子多好玩啊,沉浸进去了。”
直到孩子高中毕业后,迟蓬才又开始密集地接触剧本。2007年,她凭借《法官老张轶事之别动感情》中的农民工百凤一角,获得了第七届电视电影百合奖优秀女演员奖。“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刺激,心里那种对表演的希望又燃起来了。”同年9月,电视剧《沂蒙》开机,迟蓬在里面演了活跃在抗日前线的农村妇女于宝珍。
对于迟蓬而言,《沂蒙》是一部极为重要的作品。导演管虎对演员的要求很高,拍戏期间,全剧组都扎根在农村里,掰棒子,体验生活。迟蓬跑到新华书店,买了一套《山乡巨变》,著名连环画家贺友直的画集。“他的构图很不一样,都是动作中一刹那的捕捉,农村人的那些动作习惯,对我的启发特别大。”
从话剧团离开后,迟蓬与倪萍很久没见面。2013年,迟蓬凭借《百鸟朝凤》入围了那年的金鸡奖最佳女配角,恰巧倪萍是颁奖嘉宾,于是诞生了那段开奖名场面。其实那个角色戏份不多,吴天明导演找到迟蓬时,也是说让她“来帮个忙”。
迟蓬看完剧本后,吴天明问她,有没有什么想法。她开始没多想,说就是师爷身边的一个贤内助。吴天明不满足,又再追问,有没有新一点的?迟蓬回去琢磨,再去找吴天明,“我跟他说,导演,我把所有剧情里的情感都藏起来联华证券,只是给你一个状态,这算不算新?”吴天明这下才满意。后来迟蓬感觉到,这个角色好像是处理得比较有新意,是一种比较写意的表演方式,不是“演情绪”,而是“演动机”。
迟蓬演了一辈子配角,随着年纪渐长,能接到的角色类型越来越单一,跟她同期的演员都自嘲,说她们现在是“补丁”,“这个组补一补,那个组补一补。”但对迟蓬来说,琢磨表演仍然是最有意思的事儿。“我什么都不会,就会演戏,我喜欢演戏,就这点事儿,玩得过瘾。”
在《小巷人家》里,她演的婆婆庄奶奶重男轻女,每次出场都让人恨得牙痒痒。迟蓬分析,“她还觉得委屈呢,她就是那样想的,我说你还不对吗?我是为了你好。那个年代很多父母都是那么对儿女的,她觉得自己挺负责任一个家长,家里孩子们就是要拉平了,过得好了就得付出、得贡献,她不去追究那个不好的。”
到了《幸福到万家》,还是演婆婆,就没那么“坏”了。虽然身份差不多,但在迟蓬看来,每个角色都不一样。“她对幸福(儿媳)的感情有变化,越来越敬佩。因为她们家人都窝囊,受了气只会哭,所以一家人在村子里都很自卑,幸福来了之后才扬眉吐气,真正地做了把人。她和大脚娘还不一样,大脚娘是很多事情真的‘知不道’,她还是有点自己的小心思的。”
迟蓬一直记得学员班的老师教导她们的话,“要爱心中的艺术,不要爱艺术中的自己。”刚开始演戏时,她不太理解艺术,也不太懂这句话,在一部一部戏的积累中,才逐渐明白了其中深意。
▲图/受访者提供
演员在现场最棒的状态,
是稀饭开着锅往外冒
——对话迟蓬
南方人物周刊:和杨幂演对手戏之前,你们会排练吗?
迟蓬:不排练,只是对一下词就来,把自己准备的东西给对方,她把东西给你,你接住,再出去你的东西,这样戏就搭起来了。演戏是这样的,要互相扣起来。你要是给个铁丝过去,人家很为难的,所以给过去的时候一定要给个钩,对方才能挂住。
这个钩是怎么形成的?是在接到剧本的时候就要去晕染,要通过它的台词,去想象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。因为接到剧本的时候,还没有到外景地,不知道这个房子是个什么结构,我和她坐在哪里,炕上还是桌上,都不知道,但是要预先准备和她在戏里的内容交流,以不变到现场应万变。
南方人物周刊:跟林永健演戏,也都是场上接吗?
迟蓬:都是场上接,林永健很聪明,很用功。其实这个组的演员都特别用功,比别的组要更用功一些,大伙儿的工作氛围特别愉快,特别享受,因为都在琢磨这件事情,都是把很好的状态拿过来。
南方人物周刊:进入这个状态不需要一个铺垫吗?比如说我看张艺谋讲《活着》拍摄的时候,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讲戏,彼此对角色的理解和处理等等。《生万物》不是这样吗?都是自己背了自己的词,理解了角色,上场就来?
迟蓬:对,上场就来。比如说拍有钱人家的时候,或者拍我老伴、儿子他们的时候,我也没时间在现场跟他们聊天,他们在顾别的戏呢。所以就只能在家自己多琢磨点东西,拎点儿到现场去。到时候一搭戏,大家的东西同时就拿出来了,在现场受到环境和人物关系的刺激以后,又闪出很多小光来,那是最棒的,因为那是下意识的。
当你真的怀揣着自己的人物,在那儿相撞的时候,很多下意识的火花噌地就碰出来了,大家都很呵护那个火花,机器也能捕捉下来。
南方人物周刊:你预见到大脚娘是如此受欢迎的一个角色了吗?
迟蓬:我一点都没想到,我就是像完成其他角色一样,这个戏杀青了,播的时候看一下,看大家的戏,也看自己的戏,哪里觉得不错,哪里觉得太遗憾了,我为什么没有那样演,我最多就停留在这儿了,没想着大家喜欢。
我就跟自己说,迟蓬,你可不能骄傲,这是编剧导演给了你很多东西,你才能完成这个人物,才能让观众喜欢。大家只是喜欢角色,你千万不能觉得自己怎么着了,就骄傲什么的,不可以,还要有更好的工作态度,认真投入去创作以后的角色。
我很感恩,这是命。其实我不信命,但是我觉得我的运气挺好的,能赶上这么好的人物。没有大脚娘,谁知道迟蓬是谁。
南方人物周刊:演戏这件事,好像真的只能靠自修。
迟蓬:对。演员自己准备的东西,平时接触、观察的,这些是浅浅的、广泛的积累,再加上接到角色后浓浓的积累。还有一点,我觉得当演员站到场上的时候,就像运动员一样,还有一种竞技状态。有的运动员平常训练非常好,到比赛的时候他有杂念了,跑神了,或者不管什么原因,他的竞技状态没有发挥好,反而不如那些平常不如他的运动员。所以演员在现场的竞技状态也特别重要。有些年轻的孩子就比较在意别人,这个给他说一句戏,那个给他说一句戏,导演又要求他什么,他就乱了。可能他平时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演员,在现场他的竞技状态一差,给自己加的全都是负面的东西。
演员心态也很重要,一定不要受别人的干扰。因为演员是用情感创造角色,非常非常脆弱,他是个人啊,他有耳朵、有眼睛,在现场谁说了他一句,谁给了他一个眼神,他马上就会对他的人物开始晃动了,就不那么踏实了。
我们这些老家伙,这些方面锻炼得还可以,就不会受别人太多的影响。我跟导演交流过,心里也清楚这个人物大的轮廓是什么样,具体那些感性的东西,我在现场一定要专注地、孤独地、排除一切地去进入这个角色,才能达到自己理想的状态。
南方人物周刊:这种清晰的表演意识是什么时候有的?
迟蓬:这不是我的东西,是导演的东西。因为导演们都说,观众喜欢的好演员是把“因为”拿出来的,编剧已经写完“所以”了,你在那儿大声嚷嚷台词没用,你要把角色怎么说出这句台词演出来。角色是积累了很多才到这儿,哗一下,这个台词就出口了。咱们平时说话也是,想了半天,有充分的内心独白之后,话才出来的。有时候直接把这个“所以”演出来,观众看了以后就没味道了,你自己也觉得乏味,这是比较害怕的。
南方人物周刊:是不是受过严格舞台训练的演员,到了摄影机镜头前,会更加娴熟一些呢?
迟蓬:应该是这样的,但也分人。有的业余演员也非常投入,端着一锅热水就过去了。演员在现场最棒的状态,不是稀饭开了以后,而是那个稀饭开着锅往外冒,把锅盖都顶起来,那是最好的状态。稀饭还烫着的时候,你就把它端过去,到了现场的炉子上,要争取让锅盖滑到地上,稀饭扑出来了,那就是自然的情感流露。如果在现场硬加火,现烧,那说明角色和演员还有距离。
南方人物周刊:我们经常夸演员,说一喊开机,就能马上进入状态,听起来还挺轻松的。
迟蓬:我比较笨,我来不了那个,我必须得提前准备。还没开始拍的时候,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话了,就得提前复习,看看台词,再琢磨琢磨,用角色的语言、思维和内心独白去暖这个人物。我不能刚刚还说着普通话呢,一转脸儿就变成山普了。这就像孵蛋一样,得经常捂着它,到时候了,它自然会破壳出来。要是玩去了,一会儿回来再孵,那小鸡肯定活不成。
南方人物周刊:从你的表述里,感觉你在现场特别踏实,这个前提是你已经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角色了?
迟蓬:我希望能控制,忙了半天就是为了要控制她。我一定要在现场对自己的角色有安全感,一定得去找到她,跟着她、拽着她、和她拥抱,最后我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如鱼得水的状态。
南方人物周刊:这种如鱼得水是一开始演戏就有的,还是得经过某种训练才能找到?
迟蓬:我也不知道,没想过,就是来了一个角色,我就赶紧找这个人物身上的东西,再来一个角色,就把之前的都忘掉,最好把自己腾干净了,再把新的人物接进来。
南方人物周刊:没有角色进来的时候,日常的迟蓬是什么样子的?
迟蓬:日常的我窝窝囊囊的,没什么特别的。我一直认为我是个长不大的老太太,我简单,有可能是懒吧,也不太爱去刻意地做一些什么,随意得很,怎么省事怎么来。
我不太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,我脑子迟钝,够不上,江湖的一些东西我是很恐惧的。所以我不会交太多朋友,因为我没那个本事,还是喜欢我行我素,想干什么就干什么,只要不违法。包括《百鸟朝凤》的那个场合,我要真的获了奖,也就穿那身上去了,我不太愿意从众,自己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,就是散漫。还是宠自己吧,就觉得只要我认为对的,爱谁谁。
(感谢佟金扬、向阳、陈玲玲、张宇欣对稿件的贡献联华证券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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